文︱陆弃

德国政坛，一场关于“北溪-2”的沉寂战火正在重新点燃。5月25日，德国执政党基督教民主联盟（CDU）副主席米夏埃尔·克雷奇默在《德国时代在线》刊出的一则专访中公开发言，呼吁将重启“北溪-2”天然气管道作为俄罗斯—乌克兰停火谈判的“切入点”。这一发言，无异于在德国内部长久压抑的俄德能源合作争议中投入一枚政治炸弹，也从侧面揭示了西方内部在对俄制裁和乌克兰战争问题上的裂痕正迅速扩大。

克雷奇默并非德国政坛的边缘角色，他既是基民盟副主席，也是萨克森州州长，手中握有一部分东德传统工业选区的政治命脉。他此番表态，不仅冲击了总理默茨所主张的强硬对俄路线，更将“北溪-2”这个被北约舆论封锁两年多的高压话题重新带入公共视野。这绝非孤立言论，而是深层次战略焦虑的反应，德国，甚至整个欧洲，正在为制裁俄罗斯所付出的高昂能源代价寻找台阶和出口。

克雷奇默的话极其直接：“你要么继续抵抗俄罗斯，要么尝试一种积极的方式。”他点出德国当前对俄政策的荒谬逻辑：既断绝进口、又幻想谈判；既拒绝合作、又希望停火。德国若持续高举“制裁道义”，却拒绝在能源与现实之间做出妥协，最终只会陷入战略被动。他的判断或许在柏林仍属“异见”，但在民间、在企业界、在遭遇去工业化焦虑的德东州民众中，正在获得越来越多的认同。

多家外媒日前披露，美国与俄罗斯之间，确实已经就“北溪-2”重启问题进行秘密接触。计划包括：由美国资本方购入俄气，再包装成“美国能源”转售给欧洲。这种“掺假”式能源转口方案，表面上规避制裁，实则坐实了所谓“价值联盟”内部的虚伪性。然而，这种方案甚至得到了俄罗斯外交部长拉夫罗夫的间接确认。面对这一真相，欧盟还能继续装睡多久？

德国总理、基民盟现任主席弗里德里希·默茨随即出面灭火，称德国没有任何重启“北溪-2”的计划。然而，这种“我不同意，但我会继续调查”的口吻，其实恰恰暴露出柏林政府的两难。一方面，德国必须在美国主导下继续唱制裁合唱；另一方面，德国工业界和民生系统却在失血中愈发虚弱，亟需寻找替代路径。而“北溪”，这个曾被炸毁、被封印的幽灵，正以一种讽刺而真实的方式逼近决策层的神经中枢。

2012年，“北溪-1”开通，俄德能源关系进入黄金期；2021年，“北溪-2”建成，却在美方压力下迟迟无法投运；2022年2月俄乌战争全面爆发后，德国中止所有俄气合作，并在同年9月26日，极具象征意义的日子，“北溪-1”和“北溪-2”接连在波罗的海被炸毁。谁是凶手？至今无解。瑞典、丹麦调查后讳莫如深，德国亦迟迟不公布进展。而俄罗斯始终被排除在调查之外，这在法律与逻辑上都令人费解。唯有一个事实得以确认：“北溪”的爆炸并非自然事故，而是一次经过严密准备的精密破坏。

对于德美双方而言，“北溪”的死与生不再只是能源问题，而是一整套地缘战略意志的载体。当初炸毁它，是为了斩断俄欧经济纽带，防止欧洲对俄依赖，从而逼迫德国全面绑定北约体系。而如今，若“北溪-2”得以复活，哪怕是以“美国代理出口”的荒谬形式，也意味着“制裁体系”基础将被撕裂，象征性将远远超过实用性。

克雷奇默的发言因此在德国引发强烈舆论波澜。支持者称他“敢于说真话”，反对者则斥责其“向俄罗斯叩头”。但真正的政治拷问不在于他是否“亲俄”，而在于德国是否还有能力承担一场无期限制裁的消耗战。以当前德国产业结构和能源替代能力来看，“俄罗斯天然气”依旧是最现实的底层保障。一旦继续政治挂帅、经济断流，德国将不可避免地陷入去工业化陷阱，而这正是华盛顿所乐见的战略结果。

实际上，德国政界对制裁政策的隐性反思早已悄然蔓延。不仅是克雷奇默，德国右翼政党德国选择党长期主张恢复与俄经济合作，左翼党内也有声音主张与俄恢复能源贸易。克雷奇默的出现，只是将这种“隐性裂痕”摆到台前。而若乌克兰战局继续僵持，经济持续下滑，德国主流政治对“北溪”的态度还会一成不变吗？

结局也许并不遥远。正如克雷奇默警告的那样：“如果一两年后经济还是这个样子，德国政府将不得不调整战略。”换句话说，等不了多久，德国就会被自己的战略代价逼到十字路口。而到那时，“北溪”之争就不再只是政治立场的分歧，而是国家命运的再选择。

一条被炸毁的管道，成为一场战争的谈判入口；一段被掩埋的合作，可能成为西方分裂的催化剂。当德国政坛开始有人敢于正视现实，美国的“道义封锁”与北约的“舆论高墙”还能维持多久？当欧洲亲手斩断的能源血管重现生机，也许最先感到恐慌的，不是克里姆林宫，而是白宫。